张鸿恩从掩蔽部来到外面的屋子,这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拥满了人,全然不像个军部。他感到好像到了庙会,闹哄哄、乱糟糟,什么都没有头绪,也不见末尾。瞧这些人,坐没有坐相,睡没有睡相,站没有站相,有的竟在屋角角里掏出那家伙放水。
见张鸿恩出来,有个人站在炕沿上,挥胳膊举手地冷不丁冒出一句:“军长还不带你飞出去?”一阵哄笑。笑声中好像还夹杂着一个人的哭声。
张鸿恩看都没有看这些人一眼,就走了。他很厌烦。对这屋子,对屋里的人,对人们的笑和所说的话,一律厌烦。当然,他也觉得没趣,受到了几分冷落。满屋的人竟没有一个搭理他。特别是那句不冷不热、不明不白的话,太刺耳了。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间屋子,出去就是某种程度上的解脱。
当他站在院子里的时候,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。总算离开了郭景云,总算离开了那几桶汽油,总算离开了那间窒息人的屋子。可是,离开并不是最终目的,下一步该走向何处?
他站在院子中央犹豫着。真没有想到,院子里比那间招人厌烦的屋里还散乱。黑灰、碎瓦、杂草、粪便、死鸡、破罐、尸体……他不明白,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个样子?三十五军的军部就应该是这个样儿吗?想着想着他明白了:就在他们躲在掩蔽部的那段时间里,共军已经在这里扫荡过了。他有点儿后怕。自己总算在掩蔽部里躲过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