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和我妈经常会在我离家的前一天吵起来,一想到马上就要摆脱死气沉沉的家了,我就一刻不能忍受眼前家里的一切,整个人变得非常非常敏感,一言不合就会引爆特别激烈的争吵,而导火线有可能只是毛巾没有折整齐,牙膏没有从底部开始挤这一类小事。”武昌和庄臣最后得出一个悲观的结论:被看的风景与看风景的人都不轻松。
武昌的混血儿长相使她从小就承受了作为风景的重负,同样的,武昌的母亲作为跨国婚姻的一方,移民的第二代,又是为人师表的“伟大园丁”,所承担的目光数量与分量自然远远超过一般的婺城女人。父亲母亲的结合也可以看作是一场游客与风景的配对,他们互相将对方当成是东西方文明的化身,贸贸然被彼此吸引。事实上,母亲选择父亲还有另外一层现实的考虑,在婺城这样的小县城,一个外国人实在突兀,意味着某种“物以稀为贵”的特权。武昌的父亲也确实行使过不少特权,举个例子,自行车丢了,婺城派出所以出奇高的效率迅速帮忙寻回失物,而杨老师的纯种金毛猎犬来福走丢大半个月也不见派出所行动,搞得杨凯到处叫嚣要和派出所所长单挑,要把派出所点了,结果杨凯因为编造虚假恐怖信息罪被拘留了半个月……母亲的选择无疑是一条满足虚荣心的捷径,特权阶级的家属也属特权阶级。武昌小时候不懂围绕母亲的许多非议,有一条居然是“贪图享受”,其实父亲只是个背包瞎逛的穷光蛋,在父亲正经做英语家教前,武昌家的开销全由母亲一人支撑,这“享受”从何谈起?直到遇见庄臣,武昌豁然开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