卢梭是非凡的人,他的性情像他的文学风格一样热烈,他的错误有说服力,他的弱点也那样有魄力。时至晚年仍像孩子,一个充满爱的愤世者,因性格遭遇不幸。在自然的怀抱里,他的温柔的心灵、对上帝的眷顾和向善的诉求,这些都让人羡慕:卢梭是幸福的。[194]
革命派在道德和情感上认同卢梭,他就此进入革命意识形态的政治结构。他是现代政治的奠基人、法兰西的立法者、守护神,“在他之前,统治艺术是奴役与欺骗,法律知识乃应景之作,随意无常,而他将一门愚昧的科学变得像数学一样精确”[195]。他的立法与契约论一度是革命话语的关键词。西耶斯与布里索在制宪议会议员权力的问题上不一致,对《社会契约论》的理解上却无分歧,以“人民”取代“臣民”,用法律保护人的自然权利。[196]1790年,一位革命者赞扬《社会契约论》有普世真理:“如果这场革命是伟大的善举,那是卢梭的功绩,我们的民族应向他致敬。”[197]1792年,梅林(Merlin)在巴黎男女爱国者协会(Société fraternelle des patriots des deux sexes)演讲时首次提出“《社会契约论》确定了《人权宣言》的基本原则”[198]。那时流传着一幅画《法国革命的寓言》,除了生命树上所标识的强力、真理、正义、团结之外,三色旗的上方有卢梭的头像和一只眼睛(图4-2)。这只眼睛在宗教改革后多次出现在世俗作品里,它是最高力量的注视。旧世界已破碎、新社会尚未建立的混沌时刻,一个年高德劭的圣贤的注视有宗教信仰的内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