稍后于陆机的刘勰也在《文心雕龙·神思》篇中指出:
方其搦翰,气倍辞前,暨乎篇成,半折心始。何则?意翻空而易奇,言征实而难巧也。是以意授于思,言授于意,密则无际,疏则千里。或理在方寸而求之域表;或义在咫尺而思隔山河。是以秉心养术,无务苦虑;含章司契,不必劳情也。[2]
刘勰讲的无疑比陆机又进了一步。他的论述包含了三层意思:第一,肯定了“胸中成竹”不等同于“手中之竹”,不但不等同,而且有时距离很远,所谓“方其搦翰,气倍辞前,暨乎篇成,半折心始”,在下笔之前,气势高涨,以为一定能把心中酝酿的心象,充分地表现出来,等到把心中所想变成了言语文字,才发现表现出来的只有原来所想的一半。在魏晋六朝的玄学讨论的言意之辩中,有“言不尽意”与“言能尽意”的争论。很显然,在这争论中,刘勰站在了“言不尽意”的学术立场上。
第二,刘勰认为在文学创作中,言不尽意乃是心象的不确定性、活跃性所引起的。通过“神思”活动所形成的心象,“意翻空而易奇,言征实而难巧”,意象(心象)凌空翻飞容易出奇,用言语的具体表达就难于精巧。心象来自构思,言语则要根据心象,结合得好,就能表现贴切,结合得不好,就差之千里。有时道理就在方寸,而表现要求之于外域,有时意义就在咫尺,而言语表达起来,又像远隔山河。这就是说,由于心象的流动性、易变性,心象与语言表现之间有很大距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