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夜晚似乎要持续到永远。一点三十分,亨利把火鸡放进烤箱,设定了慢烹(他在网上找到一个菜谱:低火烤十二个小时),然后爬进沙发上的睡袋里,一直熬到五点,他才允许自己起身煮一壶咖啡。他睡得断断续续的,总是忽然惊醒,然后睁眼看着黑暗,生怕自己犯错。他不断扪心自问,自己究竟能不能带他们打发掉五天时间。孩子们住进来后,整个公寓都显得不一样了,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无比紧绷而脆弱。唯一保持原样的便是那幅雪景画,那个穿着红大衣的年轻女人。
亨利起身走到卧室,轻轻把门打开一条缝。孩子们还在熟睡——康纳摊开四肢睡在下铺,欧文规规矩矩地躺在上铺。昨晚妹妹打电话来询问情况,他的回答是:“挺好。”他并没有提起康纳一整晚都在玩手机;也没有提起欧文发现房子里没有浴缸只有淋浴时,表现出了彬彬有礼的惊讶;更没有提起当他站在门边道晚安时,没有一个孩子觉得自己应该回应一下。他轻轻关上门,生怕它裂开。
亨利来到客厅,趴在圣诞树下打开了彩灯的电源。他整理了树下的礼物,让它们看起来显得更多,他把两个大的雪橇放到后面,小的电脑游戏摆在前面,并确保标签能被一眼看到。随后,他用手肘撑着身子,开始往后爬,但好像碰到了楔子,因为圣诞树突然晃了一下,似乎要倒下来。亨利伸手去扶,但就像是抓住了一把钢针。他只能保持跪在地上的姿势,任凭圣诞树戳在他的肩膀上,俨然背着它。与此同时,他开始思考对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