凡以上所说,为时极久,酒尽尚未眠,众有预睡者,余亦解衣就枕,须斯立寐。临睡时,学长与予道晚安,言曰:“后此吾必将护尔。”余曰:“谢兄厚赐,永感勿谖。”学长欠伸曰:“考伯菲而,汝有姊氏乎?”余曰:“无之。”学长曰:“惜哉,果有姊氏者,必敬谨肃慎,明眼绛颊之人,吾则愿与之为友。小考伯菲而,汝寐矣。”余亦报礼道晚安而寐。余伏枕尚思其人行状,彼榻上有月光,适照其面,余累欲起而视之,此人在吾目中良为优物,余梦中亦晤接其人,为第一着眼者也。
第七章
明日上课矣,余尚忆晨餐已罢,众集讲堂,先尚嚣噪,已而立靖。校长昂然入门,努目左右视,吞格随入。往日入时,必曰肃静,今既静,校长亦无声响。少须,见校长口吻微动,吞格则为传宣之吏,言曰:“众学生已度半年,今日为更新时候,汝辈又新上课,吾又将仍行刑罚。实告汝,吾鞭篷之下,无分美恶,汝创痕坟起处未及平帖,吾鞭又下,增新痕矣。汝辈今趣诵读。”语已,遂及余座,言曰:“汝能咬,吾亦能咬。”出戒尺示余曰:“此齿巨乎?此齿为兼人之齿。”于是凡二叩予背,曰:“汝试思痛乎?”余大哭,实则校长周转一圜,而哭者已不止余一人,然功课尚未发轫也。
此一日功课,哭者几人,余亦不言,言且以我为妄也。凡人各有业尚,而校长之为此,盖真能乐其业尚者也。彼每日敲扑学子,即其行乐之事,如饥之得啖焉。彼每见壮硕之童,果不加以敲扑者,则中心滋不能忍,以为肥肌美满,不加以镌识,非所以优学子也。余体至健硕,乃与先生之夏楚最亲稔,且知之尤深。今日思及先生行为,热血犹中沸不止。然初非一身被创,乃狠狠如此,即使创在他人,余亦痛之,盖与此憾为群,初不为私。静观此,克里格尔校长,直同兽类,初无学问,彼之不能胜校长之任,犹之不胜军帅。果使其人登坛拜将,其恣凶极暴,或锐减于身为校长之时。嗟夫!吾辈学生正同无罪之牺牲,供彼淫荒之偶像,恣彼吞剥。余尚回想当年,以清俊之才,为彼凶人凌铄至于极地。